乔知非一想到刚才发的那些话,就忍不住额上冒汗,尴尬得脚趾快把床单抠破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不好意思,刚才认错人了,您能把刚才的对话删了吗?我太尴尬了。
对方过了两分钟才回,是一张他和自己对话框的截图,前面的内容都清空了,只剩一句:你好,我是乔知非,很高兴认识你。
乔知非这才勉强心安了一些,正舒了口气,对方跟着发了一句话:你还挺会掩耳盗铃。
乔知非:呃……
小姑娘看起来面皮挺薄,江与彬也不打算再提今天吃饭被“资助”的事,转移了话题。
江与彬:你是老师么?
乔知非:对,我是幼师。
江与彬:嗯,正巧我有事要咨询一下。
乔知非看着他的头像,四五岁的小女孩,心下就明白了,应该是想为女儿咨询幼儿园的事,她迅速发过去一行字:这样吧,您让嫂子加我微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打视频说。
江与彬一怔,嫂子?
联想到刚才她似乎是对男家长说的那些话,敢情她以为他有孩子,要避嫌了。
而后,他缓缓打下几个字:咨询问题是必须要有个嫂子么?
乔知非脚趾又开始动工。
工作这两年,她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如今的离婚率是真高啊,又是一个单亲爸爸。
她回道:那这样吧,如果是入园问题,我给您发个电话,您打电话咨询一下,如果是其他问题,建议您选完幼儿园之后,将孩子情况跟班主任老师好好沟通一下,比咨询一个陌生人要有效。
江与彬:我外甥女,她自三岁之后没有了父母,开始不再说话。
乔知非手颤抖着盯着屏幕上这两句话,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真该死啊,她刚才是怎么对一个可怜人说出那么冰冷的话的?
过了很久,乔知非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做出补偿,发了一句:要不这样吧,这周末我都有时间,可以把孩子带出来见见,但我只是幼师,不是医生,还是要听专业医生的意见的。
江与彬:嗯,那周日见吧,歇歇脑子。
别再随便施舍你那泛滥的同情心了。
乔知非:好,就去木兰广场,里面有儿童乐园。
放下手机想了想,这个江与彬还挺会为人着想的,他知道自己上了一周班,就将周六留给她好好休息,周日约的时间也是十一点左右,留足了她睡懒觉和路上的时间,甚至提出来接她,是乔知非自己拒绝了,她离木兰广场很近的。
乔知非很喜欢小孩,江与彬头像上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孩更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又失去双亲,不再说话,让她心疼好久,所以周日的一早,乔知非就起床了,吃了早饭就骑着电车去了木兰广场。
十点半,乔知非就到了,先自己去逛了逛商场,看看今年的流行趋势,又去玩具店选了一个班里小朋友们最流行的玩具。
十一点零二分,江与彬发来微信:我们在儿童乐园门口。
乔知非忙提着东西赶了过去。
周末的儿童乐园人极多,乔知非伸长了脖子去找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毕竟她根本不记得江与彬长什么样。
“在这里。”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
乔知非吓了一跳,转过身迎面对着一个穿着一个奇奇怪怪羽绒服的男人,看起来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但是却很土,衣服跟他的气质有说不出的违和,身高很高,她一米六五,与他离了一米,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商场里热,他的拉链拉开了,露出一件灰色羊毛衫,好身材一览无余:肩膀很宽,腰很细,两条长腿格外显眼。
她看了一眼,不敢确定,这人比前天吃饭时遇见的那人好看,而下一秒她便肯定了,因为他手里牵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跟他的头像一模一样。
乔知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赶紧转移视线,把手里的玩具递给小女孩,笑着说:“你好,小柠檬,我是乔老师,很高兴认识你。”
小柠檬起初有些怕,躲在江与彬的后面,看见乔知非笑得很让人舒服,说话也好听,还送了她礼物,才悄悄走近了一些,接过了礼物,睁着大眼睛,朝她无声地笑了笑。
乔知非一阵心疼,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失去了父母呢。她弯下腰,朝她伸出手:“你想进去玩吗?”
小柠檬信任地点点头,将手里的玩具递给了江与彬。
江与彬看着眼前这个反客为主的小幼师,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还真是有原则,就是不跟男家长过多交流。
轻轻“咳咳”了一声。
乔知非抬眸看了一眼江与彬,只觉得他好看的脸上似乎有些不快,她试探着问:“可以吗?”
江与彬点点头,转身就去买票,售票员笑着跟他推销:“单买价格是一次一百二,不如办一张卡,八百块钱十次,算下来是八十块钱一次,很划算的。”
江与彬没来过这里,愣了一下,旁边的乔知非已经把手机伸了过来:“家离得远,不常来这里玩,先不办卡。我在网上团购了一张票,你先验了吧。”
售票员不再吭声,默默接过她的手机验了码,给她一个小手环,就放他们进去了。
小柠檬似乎很少来这里玩,新奇的不得了,任由乔知非领着她进去脱了羽绒服,又换上防滑袜,跳进沙池里就开心地直蹦。
乔知非看着她,心下戚戚,没了父母的孩子,果然是比较招人疼,看样子她舅舅也很少带她来这里玩。
这么一想,回头去看江与彬,那人还在收银台,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招招手:“可以进来陪玩的。”
江与彬放下笔,也跟着进了来。
身后的售票员悄悄跟旁边的同事说:“刚开始还以为不舍得花钱呢,谁知道一下子办了个三千的年卡,不过看地址他住的的确很远。”
……
乔知非示意他脱了羽绒服跟鞋子,江与彬这才注意到她羽绒服也脱了,穿着一件灰色提花毛衣,温柔典雅,跟她的气质很像。
“她是突然不说话的吗?”乔知非问。
江与彬不着痕迹地把目光从她的衣服上转向远处在沙池里挖沙子的小柠檬,低声嗯了一声,“两年前我姐跟我姐夫出车祸,就死在她眼前,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她听力和声带都没有损伤的痕迹,医生说这是心理问题。”
乔知非本来放在腿边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坐着的软凳上,紧紧攥着凳子的边缘,关节由于用力变得泛白,她太明白这种感受了,爸爸死在她面前的画面又一下子清晰起来。
江与彬看到她细长的手指变得泛白,有些意外,她似乎很能共情。
乔知非控制好情绪,问道:“你是不想让她去特殊幼儿园对吗?”
江与彬的视线再次回到她的身上,她看起来不大,刚毕业的样子,很漂亮,无怪乎一些男家长会对她有想法。想到这里,莫名烦躁了一下。
他转过视线,点了点头:“现在还在一家特殊幼儿园,她很听话,但我觉得她总有一天会说话的,还是希望能……”
后半句没有说完,就沉默了下来。
乔知非目光不离沙坑,对身旁的人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她的情况,并不适合去普通幼儿园,你能忍受别的孩子异样的眼光看她么?你都忍受不了,何况她自己呢?”
“大人总以为孩子都是天真无邪的,其实不然,有些小孩子不经意间的恶意,会给一个敏感的孩子带来灾难。”
江与彬的视线在她脸上淡淡逡巡了一圈,她刚刚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像外表那样温柔,她骨子里应该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
他拧眉:“嗯,我也没抱希望。”
远处的小柠檬冲乔知非挥了挥手,又埋头挖起了沙子,不同的是,这次旁边有个小朋友在协助她。
乔知非转过头:“你一个人照顾她,又要上班,很辛苦吧?不过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小姑娘干干净净,衣服鞋子也不是便宜货。
只是他自己,穿得也太土了,幸好长得好看,尽管不苟言笑,但是嘴角却总是弯弯的,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就很奇怪的气质。
江与彬摇了摇头:“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爸妈在照顾,只不过他们年龄大了,又有工作,难免精力不足。”
乔知非沉默了一下,脑中出现一对过了退休年龄还在上班养家的老人,比自己妈妈还难一些,起码她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
“这样吧,有空的话,你把小柠檬送到我这里,我跟园长说下情况,先让她在我班里体验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你再考虑在家附近给她找个普通幼儿园。”
江与彬抬眸,这姑娘真是一如初见时,善良的近乎愚蠢,这样帮一个陌生人不怕带来麻烦?她拒绝男家长的那些强硬态度哪里去了?
可话到嘴边,他只是说:“那谢谢你了,我会付体验费用的,不让你为难。”
乔知非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江与彬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
乔知非摆手:“不麻烦了。”
江与彬忽而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口吻却还是轻松如常:“走吧,就当陪小柠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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