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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发表时间: 2024-11-09




我弟是将门之后,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我不愿打扰他们的情事,急忙收拾行囊离开京城。

得知我要走,向来温和的弟弟竟坏笑着将我揽入怀中,眸光幽深:

“姐姐,忘了告诉你,我们并无血缘关系。”

1.

我是懂算命的,只可惜学艺不精。

算出我弟是命中注定的将门继承人时,我看顾沉的眼神都变了。

彼时顾沉十七岁,正在国子监读书。他穿着靛青色的书生长衫,放下书箱,神情倦怠:

“苏柔,我回来了。”

顾沉这小子,自从入了国子监后就不叫我姐了,对我永远都是直呼其名。

我虽然不悦,但面对他那将近八尺的身高,也不敢太过造次。

更何况,我刚刚得知我弟是命数中身怀绝技,体魄强健,精力充沛的将门之后。

往常顾沉不唤我姐,我还会冲过去揉他的狗头,现在嘛......

“苏柔,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沉语气冷冽,抬眼朝我望了过来。

我假装盯着庭院,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你别说,院子里那株牡丹,开得还挺大......

正值盛夏,顾沉脱下外袍,里面是一件素白中衣,碎发凌乱,他一双微上挑的眼扫了扫庭院,顺势坐在了我身旁的榻上:

“你刚不是在看我吗?怎么现在不看了?”

我被他这话给呛着了,疯狂咳嗽起来。

顾沉神情自然地伸手为我顺气,我愣了愣,自顾自的说道:“这花......是洛阳牡丹吧。”

“嗯。”

他移开手,双手抱臂靠在榻上,微仰着头,闭着眼,睫毛很长。

我看了看他立体优越的侧脸,顾沉这小子,肤色白皙胜雪不说,五官更是精致得不行,这么说吧,他长得像画像里的潘安。

最特别的是,他喉结上长了一颗红色的小痣,分外显眼。

我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坐在榻上,眼睛盯着庭院,心却早已飞到了那命数的走向里。

顾沉及冠之日会对大他五岁的女子一见钟情,强取豪夺,爱得痴狂。

而我,注定会成为他们纠葛中的一环。

因为在梦中,只有我和顾沉住的宅院里,出现了破损的衣物,散落的簪钗......

想到这些,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快,拿着团扇就想回房。

还没走几步,顾沉便起身握住了我的手腕。

想到那些荒唐的梦境,我对他没什么好气:“何事?”

十七岁的少年弯下身子,抬眸瞥了我一眼。而后垂下了头:

“今日不揉头了?”

柔软又浓密的发丝在阳光下罩上一层柔光,我想到什么,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样在他头上胡乱揉搓,他的头发被我蹂躏得翘起了几缕乱发。

到了最后,我还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夸奖听话的幼犬。

2.

看着我收拾妥当了外间,顾沉不禁抿了抿唇,起身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往内室走去。

少年身上带着清冽的松柏气息,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妥:

“沉儿,你这是何意?”

沉儿闻言侧眸看了我一眼,随后捏了捏耳垂道:“姐姐不是要歇息?一同进去。”

等等......似乎每次沉儿要做些出格之事前,他都会捏自己的耳垂......

不过,也可能只是他无意识的小动作?

我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快便回了内室。

回到内室后,我不由想起了我十八岁那年再次见到沉儿的情形。

父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跟母亲住在江南,还不满周岁的沉儿和祖母住在京城。

及笄之后,祖母仙逝,我离开了母亲再嫁的家,毅然回京,去照顾我那个未及冠的便宜弟弟。

祖母的葬礼上,我见到了穿着并不合身黑色孝服的沉儿,那时,他才十三岁。

少年像只孤狼,立在灵柩之前,冷眼旁观来往的人。

那是个阴天,云层都是暗的,没多久,天空便飘起了雨丝,我撑着伞走到他身旁,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地开口:

“沉儿,我是你姐姐,苏柔。”

那天之后,我成了沉儿实际意义上的监管之人。

3.

一开始,他会乖巧地唤我姐姐,但总归十几年不见,我们之间是疏离且有分寸的,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

真正让我和他拉近距离的事,发生在沉儿十五岁这年。

那天是祖母的忌日,早已过了下学时辰,沉儿却迟迟未归。

我想都没想,去了埋葬祖母的墓地。

果然,我就找到了红着眼抱着墓碑哭泣的沉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心想:祖母忌日你不回家,还能去哪?

我没回答,只说:“跟我回家吧。”

沉儿低声说:“我没有娘,现在连祖母也没了。”

我沉默了一会。说实话,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没爹,我娘是别人的妻子。

我和他,都是可怜人。

“沉儿,别难过了。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呢。”

我们僵持了一会,最后沉儿站了起来,背起书箱,跟我回了家。

回家后,这小子居然吃了整整三大碗米饭。

从那以后,我和沉儿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等他进了国子监,反倒开始叛逆,不叫我姐了,直呼我的名字,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臭小子,明明他的各事都是我这个姐姐在操心。

突然想起几个月后就是沉儿年满十八岁之时。

把文书还给他,我随口问:“沉儿,十八岁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沉儿瞥了我一眼,转开视线,停了一会才说:“你猜。”

我抬眼,看到他喉结上那颗红痣,发现沉儿正盯着我。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赶紧压下去,打趣他一句就回屋了。

看起来这么乖的沉儿,真的会在十八岁那天爱上哪个姑娘,变得像命里说的那样疯狂吗?

我想不通,就去了好友柳晴家,想着小酌几杯以解烦闷。

饭桌旁,我忍不住问柳晴:“你说,我这算命本事有几分可信?”

柳晴打开一壶酒,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可不可信,到了自然得知。”

我亦端起酒杯:“你说得对,到了自然知道。”

正聊着,柳晴看了看天色,催我:“你该回去了吧?一会你弟该来找你了。”

我又喝了口酒,不高兴地说:“我哪来的弟弟?”

柳晴看着我身后,幸灾乐祸地说:“完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慢慢转身,看到穿着黑衣的沉儿朝我走来。

“苏柔,你没弟弟?”

我干巴巴地解释:“一个人惯了,一时忘了。”

我和沉儿才住一起几年,我十八岁才认识他,潜意识里还真没把他当弟弟,就是个小孩而已。

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高大的身影突然俯下身,问我:“喝多了?”

“没有。”

4.

我酒量向来不好,今日亦有些贪杯。

顾沉伸手比划,问我几指。

我竟一口咬住他的手。

“你干嘛指我......”

耳畔传来一声低笑,顾沉捏了捏耳垂,语气深沉:“看来是真醉了。”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顾沉早已去了国子监,我揉着昏沉的脑袋,起身梳洗。

照镜时,我望着镜中与顾沉几分相像的面容,忽觉唇瓣微肿,心生疑惑,莫非是上火了?

午后,顾沉归来,我问他:“昨晚你是不是给我吃什么果子了?”

他挑眉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挺好吃的。”

顾沉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尖,放下书箱,语气平常:“你喜欢就好。”

我看着他上楼,便取出纸笔,思索挑选什么生辰礼物给他。

正专心时,顾沉的夫子却遣人传信而来。

顾沉如今读书已至第三年,一直不愿寄宿学舍。距离殿试仅剩数月,虽说他才学出众,但夫子仍盼他能寄宿学舍。

看罢信笺,我上楼叩响顾沉的房门。

开门时,顾沉发丝散乱,神情倦怠。

我好奇问他怎么了,他靠在门框上,扫了我一眼:“补觉。”

我想起昨夜是因我而使他熬夜,心中有愧。

但我还是告知他夫子方才遣人传信。

往日他不愿寄宿,我皆依他。但殿试将至,为使他多些时日读书,我坚决要他寄宿学舍。

闻言,顾沉垂眸,见我语气不似商量,他神情平静地点头应了。

见他答应,我心中稍安。

顾沉不在府中,我应当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我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有意外发生。

半夜我睡得正沉,屋内一声巨响惊醒了我,像是什么物事跌落。

我连忙出门,见顾沉靠墙立在楼梯下方。

他脸色苍白,额上有几滴冷汗,看向我时,眼眸沉沉。

我跑下楼去,注意到他红肿的脚踝,有些心急地问他怎么了。

顾沉将重心全部靠在我身上,哑着声线道:“不慎踩空了。”

顾沉目力甚好,深夜楼梯的灯笼尚亮着,他怎会踩空呢?

不及我多想,顾沉将头靠在我肩上,呼吸在我耳畔起伏。

因为疼痛,他气息有些不稳。

看来伤势不轻,于是我连忙扶着他上了马车。

5.

马车内,顾沉靠在车厢,声音虚弱:“苏柔。”

我向里靠去,鼻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恰此时,顾沉抬了抬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我被他揽在怀中,我心脏一震。

因为心急,我催促车夫赶往医馆,大夫看着顾沉红肿不堪的脚踝,语气有些疑惑:“怎么摔的?”

顾沉语气淡淡的:“下楼梯不小心踩空了。”

老大夫皱着眉头:“踩空怎么可能摔成这样,倒像是人......”

不等大夫说完,顾沉便打断了他:“大夫,你先给我开点药吧。”

大夫看了我一眼,又扫了眼顾沉,叹了口气:“取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再取几个冰袋敷一敷。一周后若还疼痛,再来诊治。”

顾沉这人清高,有些洁癖。

但他并不排斥我这个姐姐,所以我主动拿着冰袋为他冰敷,冰敷完,给他脚上涂了些药油。

回府时,顾沉看着车窗外,冷不丁出声:“脚疼,可以不去寄宿吗?”

我叹了口气,他脚伤成这般,寄宿上药不便,还是住在府中,我也好照料他。

“嗯,近日放学我来接你。”

我顺手点燃了车内的灯笼,顾沉专心看着窗外,我无意侧眸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车窗上有我的倒影。

“还疼吗?”

他看了过来,喉结动了动,那颗小痣分外显眼:“不痛。”

因为顾沉的腿伤,我每日都去接他放学。

今日我看见几个书生跟在顾沉身旁,似乎在问他话。

离得近,我方才听清。

“这都三年了,你也未曾谈过一桩婚事。”

“是啊,不少闺秀都甚是倾慕你,顾兄,你究竟中意何等人?”

我摇下车窗,朝顾沉挥了挥手,他和那几个书生道了别,迈着步子有些吃力地走了过来。

他一坐下,我就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顾沉抱臂侧眸,碎发遮住眉头,挺鼻薄唇,十分俊朗。

“比我年长的。”

我了然,那的确是喜欢比他年长的,不然也不会对那位女子一见钟情了。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我不太想接话。

反倒是他,一改往常,主动问我:

“车内喧嚣否?舒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