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模糊了前路,少女步子都有些踉跄。
谢钟情此刻恨自己的不争气,当然也更恨王政的背叛,他明知晓自己的底线,却还是去触碰了,这便是阿母所说的不尊重,不在乎!
亏她听闻他即将出征,特意来与他相见,将自己一步一拜求来的平安符给他。
谢钟情死死攥紧手里的红绳,眸底泪意翻涌。
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有得是姑子要上赶着送他。
谢钟情走得很快,路也没仔细瞧,一股脑垂着头往前。
身边的婢女芙儿不知自家女郎看到了什么,出了院门后便成了这般,她焦急上前想搀扶,奈何女郎动作太大,她跟不上。
“女郎,您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谢钟情不语,只满目通红,咬紧了唇瓣继续往前。
芙儿拿眼偷瞄女郎,见她哭花了面容,心里更是着急。
这到底怎么了?
莫不是庾五郎干了甚么惹得女郎伤心了?
“阿鸾!阿鸾!”
正在芙儿猜想之时,身后传来王政的呼唤声,谢钟情听到后,脚步加快,芙儿匆匆回头一瞥,却见庾五郎长发散乱,衣衫随随便便、松松垮垮系着,没点世家郎君的优雅,看着更像是……更像是……
糟了!
那可真完了!
“阿鸾!”
谢钟情听见少年的声音,不禁加快了脚步,可终究还是王政速度更快,风风火火冲过去,一把抓住女郎的手腕,心急如焚解释:“阿鸾,你听我解释!”
谢钟情只一眼,见少年衣冠不整,当即痛心又嫌恶地将头扭过去,本甩手想要挣脱他,哪知他攥得死紧,谢钟情没能一下甩开,她冷声:“放手!”
“阿鸾!”
王政见谢钟情这反应,自己也是窘迫不已,他没想到会被阿鸾抓了现行……
他原先就不打算让谢钟情知晓的。
王政赶紧给自己找借口:“阿鸾,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钟情听他如此狡辩,心中哂笑不已,回头,微微掀眸,目光寒凉盯着面前的少年,咬牙:“我都已亲眼所见,你还想骗我?是觉得我很蠢吗?”
“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都是有苦衷的!”王政心又虚又急。
“怎么?难道还是别人逼你的不成?”见他不敢承认,还想狡辩,谢钟情更气了。
盯着女郎满是失望和痛苦的眼神,王政心惊肉跳,只能硬着头皮,“对!是阿母的意思……”
闻言,谢钟情更加失望,“那你可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我什么?”
“我自然记得,可我这不是无奈之举吗?”王政声音放柔,放低姿态,讨好地看向谢钟情。
“无奈?”谢钟情更觉可笑了,“你有什么可无奈的?你可是庾氏小霸王,你不想,谁能逼得了你?”
“不,现今情况不一样了,”王政两手倏地按住谢钟情肩膀,急急解释,“阿鸾你也知晓的,我大兄他们战死,如今家中只有我与四兄了,我得当起为家族开枝散叶的责任,若真只你一人,这怎么够呢?”
“而且,男子本就该妻妾盈室,我并无过错,更别说对她们又没有情意,只是生育子嗣的工具,她们碍不得你我感情……”
王政为自己的错误狡辩,“你若真不喜,大不了在她们生下庶子后,远远打发走便是了,可成?”
少年小心瞧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生怕错过半点。
“她们?”谢钟情抓住关键点,“看来庾五郎你艳福不浅呐,一个不够,还想要十来个二十个,上百个是吧?”
“不!当然不是!”
庾五郎更急了,他知晓,阿鸾与她生母一般,是个小气又善妒的,自他与她在一起时,她便时常念叨不允许他有别的女子。
以前他全都依着她,觉得没什么的,可眼下情况不一样了,他快要出征了,三位兄长已故去,他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庾氏小五郎,他现在要担起兄长的责任!
“阿鸾……”
王政还想再作解释,谢钟情冷沉下脸打断他,“闭嘴!”
王政瞬间噤声,目光变得委屈又担忧,像从前他每每惹她不快时,隔日便委屈巴巴带着小礼物过来给她认错。
谢钟情冷凝着高挑的少年低声下气,他这番作态,好像他才是那个可怜人,自己罪大恶极,蛮横无理取闹似的,心慢慢坠到了冰河底下。
阿母的教诲在耳边回响,谢钟情看透了庾五郎的本性,如今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她毫不犹豫将自己一步一叩求来的平安符,抬手狠狠抛掷到不远处的池塘里。
王政瞧见一抹红色的东西在半空中划开一道弧度,随后落到清冷的湖面上,不解问:“这是何物?”
谢钟情冷着脸没回答他,王政很快自己想明白了。
定是阿鸾此次要送他的东西,如今不高兴了,便将东西丢水里赌气呢,遂又柔声哄道:“阿鸾你别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之错……”
“行了,我现在不想听,你放手。”
“阿鸾……”
王政正想斟酌着再说些什么,谢钟情一个眼刀子寒射过来,唇边是明晃晃的讥讽:“怎么?你方从别的女子榻上爬起来,衣衫都没穿好,何来的脸面与我谈这些?”
经谢钟情这么一说,王政更是尴尬得无以复加,自己仿佛是被脱光了扔大街上似的羞迫。
谢钟情趁势一把将人推开,王政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满眼受伤,“阿鸾……”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恶心!”
谢钟情丢下这句话便跑开了。
这话犹如利刃直直插入少年心口,王政想要去追赶,芙儿见势,立马将庾五郎拖住,不让其去追赶女郎。
“你让开!”
王政眼看着谢钟情跑远,心中急躁,对拦着自己去路的芙儿恼怒不已。
芙儿完全不怕他,张开双臂扬起脸,鄙夷道:“庾五郎何不瞧瞧自己这般模样合适出门吗?你丢自己的脸不要紧,可别连累我家女郎一块。”
王政想到自己这身,若是被外人瞧见了,他定然是没脸再见人了,只得咬咬牙,恨恨不甘停下,对芙儿冷怒道:“告诉你家女郎,明日我定登门道歉。”
芙儿心里头冷嘲,面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王政回头,不经意间又瞥到湖面上那一抹红,他一顿,眼中似有流光,最后竟“噗通”一声,一跃跳进湖里。
芙儿才不管他,见女郎走得足够远了,便也立马转身追赶过去。